秦云東接著匯報說，臨江市從去年入冬就沒有下過幾場雨，現在已經到了四月，旱情絲毫沒有結束的跡象。
持續的高溫少雨天氣，讓全市百分之八十的農田面臨重度旱情的威脅，撫遠水庫的水位下降很厲害，已經影響了發電量，甚至浠水區有部分群眾面臨飲水困難，臨江市每天都要派出送水車才能勉強維持。
“臨江市的事態很嚴重啊。”
齊廳長的笑容消失，表情變得凝重。
陸長風在一旁插話說，幸虧臨江市提前做了充足準備，節水設備普及啟用，這才勉強維持住農業生產的需求。要是換了別的地市，遭遇如此旱情，農田恐怕早已經絕收。
齊廳長認真聽完兩人的匯報，并沒有隨即表態。
他看了看腕表：“不只是臨江市，全省三分之一地區不同程度出現旱情，因此廳里邀請其他相關單位舉行聯席專題會議，專門研究抗旱，請秦書記一起討論對策。”
農業廳三樓會議室的空調發出嘶啞的轟鳴。
秦云東坐在齊廳長身旁，目光掃過圍坐在橢圓形會議桌旁的各色面孔，再次通報了臨江市的旱情。
省氣象局的專家把投影幕布上的全省農業分布圖轉換為遙感衛星紅外線模式，屏幕上大片橙紅色區域像潰爛的傷口。
“秦書記的通報符合我們的檢測數據，近年來，受厄爾尼諾現象以及全球變暖等因素的綜合影響，我省部分地區遭遇嚴重干旱，降雨量相比常年同期偏低39%，嚴重干旱導致農作物減產、農村飲水困難、生態退化，嚴重威脅糧食安全、飲水安全和生態安全，已成為制約我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
大家都沉默看著衛星圖，對專家的判斷都沒有異議。
齊廳長摸了摸半白的鬢角，用鋼筆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
“以你們氣象局的預估，我省今后的旱情何時能夠緩解？”
“據我們省氣象局的綜合分析，未來四十天的降水概率不足10%，估計旱情至少要繼續維持兩到三個月。”
專家的話讓眾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
再持續三個月那還得了，不只是今年的農業收成不保，只怕上千萬人口都要面臨缺水的困難境地。
“想必同志們都知道現在的局勢了，全省農業如果不能盡快有所行動，那將會重創我省的農業生產。現在必須行動起來，啟動抗旱一級應急響應預案。”
齊廳長先定了調子，轉而看向財政廳的副廳長李建國和農業農村處的處長吳隨斌。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一級響應就必須財政廳盡速劃撥資金。
李建國推了推眼鏡：“齊廳長，不是我們不愿意配合，去年修繕防汛設施已經超支了八千萬。”他舉起手中文件，“這是今年全省的財政預算表，農業專項撥款比往年大幅度提升，此時追加資金，我們有困難……”
“你什么意思，難道要讓全省農民喝黃泥湯？”
齊廳長抓起桌上的旱情簡報，紙張在指間簌簌作響。
“你們知道嗎，槐蔭市西郊的天河渠已經斷流十八天，昨天有老農背著輸液袋到政府討水，事情已經嚴重到影響社會穩定，高高在上的人還有心思扒拉算盤珠子？”
他不是針對李建國，而是指桑罵槐指責鮑乾清。
李建國苦笑著垂下眼簾，撥弄著手里的圓珠筆。
全省一盤棋，他不能只為了農業放棄其他投資，那樣同樣會引起社會不穩定。
但李建國沒有說出口。在齊廳長氣頭上爭辯，只能激化矛盾，起不到解決問題的目的。
會議室陷入短暫的寂靜。
窗外傳來灑水車的音樂聲，悅耳的《希望的田野》聽著讓人如坐針氈。
身為財政廳一員，吳隨斌總不能看著副廳長被懟而無動于衷，他看了一眼秦云東，想讓他幫忙解圍。
“秦書記，你剛才不是提起過，可以發行抗旱專項債券解決資金問題嗎？”
吳隨斌趁勢拋出秦云東的設想，也是幫臨江市造勢。
齊廳長很意外的轉頭看秦云東。
“哦？這個想法很新穎嘛，發行專項債券應該可以解決資金不足的問題。具體應該怎么做，秦書記不妨講一講。”
秦云東猝不及防，明顯很為難。
他原本是想在常委會上提出議案，爭取省里研究通過。
這么大的事，省里還沒有點頭，他大張旗鼓談論專項債，會給人感覺他是制造輿論逼迫省里同意。
這樣操作壞了規矩，也可能無形中增加了省里批準的阻力。
吳隨斌是好心辦了麻煩事。
但既然已經挑明了專項債話題，秦云東又不能不回答。
他把在陸長風辦公室所講的思路又重復了一遍。
“……臨江市需要兩億額度，年息控制在4.2%以內……”
“臨江市真是獅子大開口，秦書記要兩億，那其他地市也都照此辦理，全省的專項債還不成了天文數字？”
李建國連連搖頭。
“臨江市啟動了大規模的地下管網改造，節水設備覆蓋率超過85%，這在全省都是獨一份。哪個地市比得上臨江市的投入，同樣可以獅子大開口。關鍵問題不是債券的上限，而是有沒有能力支付到期債務。”
秦云東顯示出強勢的一面。
他的意思是，其他地市可以隨便開價，但不具備還款能力就莫開尊口。
“臨江市需要兩億并不是亂講，我有足夠的實際數據支撐。撫遠水庫的淤積量比年報多出17%，主壩滲漏點檢測異常。專項債不僅要解決灌溉，還要預留排險資金，用于加固堤壩和購置移動式凈水設備……”
“秦書記，你不要太樂觀。你以為財政廳是開印鈔廠的，要多少就有多少嗎？去年國債還本付息就占了財政收入的17%……”
李建國開始不滿，放下茶杯磕在桌上發出聲響。
“老李，臨江市有公認的健康穩健的財政，去年全市稅收增長18%，其中35%來自新引進的高新技術產業，我們有足夠的能力還本付息。發行債券可以由市財政擔保，臨江銀行負責債券承銷，需要你們操這個心嗎？”